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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瑪拉歐斯(漢名鍾啟福)回家了,回到蘭嶼,是蘭嶼鄉公所有史以來最年輕的祕書。
 許多年輕人的夢想是到世界去冒險,而希.瑪拉歐斯和一些蘭嶼青年的夢想,卻是回家,回到那個屬於海洋、屬於飛魚、屬於達悟的「人之島」。不同於過去回鄉的蘭嶼年輕人,以前是失業、失意的人回家,現在,他們看到家鄉蘭嶼,是他們將來的希望,是一個自己的生命和祖先及子孫連結在一起的未來。

 
 飛機從台東飛進蘭嶼,碧藍的海水,深深淺淺,映著島上蒼綠的森林,猶如飛入愛琴海的希臘小島。一如過去,彩繪的達悟拼板舟、長髮女子的舞蹈、飛魚、藤盔藤甲的達悟勇士,山羊、迷你豬、小狗、小貓和許多可愛的孩子,仍然在島上悠悠晃晃著。
 蘭嶼有著台灣僅有的雨林植物生態系,大約三千達悟族人,是台灣原住民文化保存最完整的一族。
 就是這裡,是台灣努力要申請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世界遺產中,最有機會被登入世界遺產的地點之一。
 也就是這裡,從一九八二年以來,台灣人將在台灣無處放置的核廢料,違反社會正義「暫時」存放在蘭嶼,十萬桶低輻射性核廢料,威脅蘭嶼自然和人文環境,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成為蘭嶼人心中的「惡靈」。島上低收入戶和老者的比例之高,都居全台灣之冠。

核廢料入侵 
美麗島嶼降下惡靈


 這個惡靈也伴隨著蘭嶼的年輕人成長。「核廢料」成了希.瑪拉歐斯生命中的惡夢。他不斷思考是什麼樣的環節,讓達悟部落這麼快崩解、解體?是什麼樣的環節讓核廢料這麼輕易放在蘭嶼?但當他愈來愈清楚之後,他發現他必須將過去的惡夢冰凍,而有個新的尋夢計劃。
 希.瑪拉歐斯是第一個就讀台北醫學院的蘭嶼青年,朋友家人都叫他阿福,阿福才回蘭嶼五個月。蘭嶼正在開始推動社區的總體營造和蘭嶼自治等,「現在正在島上推動的事,都會深刻影響蘭嶼十年、二十年的發展,我覺得我不應該在這個時候缺席,」阿福重新回到了蘭嶼人的隊伍中。
 到了部落,老人家抱著他、握著他的手,對他說,「很高興你回來,你終於看到了自己應該在什麼戰場停留,」老人家也會開始檢驗他是漢人的達悟人,還是達悟人的達悟人?阿福全程用蘭嶼母語向長老解釋社區總體營造的觀念,也是用蘭嶼社會的禮貌和禮數,去面對村民和長老,「我不希望因為長老們覺得我有喝了幾瓶墨水,而忘了海邊的味道。」

回家築夢 
蓋一個傳統地下屋


 一說話就掩不住開朗的個性和笑容,阿福才三二歲,生命經歷就很豐富。曾擔任TVBS的記者和編導,多位原住民立委助理和國會辦公室主任、多族群集會所總監。還曾和一群在都市奮鬥的原住民組成「原音社」,出了
專輯「am到天明」,阿福和後來自己出唱片的紀曉君都是原音社的主唱者。
 重新回到蘭嶼,回到他的族群,阿福整個人放鬆了下來。沒事時就去看海、去運動,去回味生存記憶的每一塊岩石、每一個海岸,去
學習自己原先就應該繼續學習的海洋知識。「我要追求一個簡單而又有質感的生活,」對阿福而言,和朋友坐在那裡,喝杯咖啡、喝杯小酒、聽個音樂,就是生命很棒的感覺。現在的他,讀書、攝影、繪晝、寫作、拍紀錄片,未來想要在家中的一塊地,經營一個社區藝術、文化、青少年的民間組織。「也可以蓋一個屬於自己的傳統蘭嶼地下屋,在那裡曬太陽,看大海,」阿福返鄉後的夢,依然多彩多姿。

達悟海洋文化 
是生命血脈中的印記


 整個童年,台灣對小小的阿福來說,是一座漂浮在天邊、虛無縹緲的世界盡頭,阿福站在海邊能眺望遠方的台灣,但對他來說,世界就只有蘭嶼這麼大。
 父母是受現代教育的第一批人,而他們都在學習追逐新的價值、新的教育和新的物質理想。但阿福跟著祖父母,一起下海捉章魚、放網撈魚、學母語、學海洋哲學;祖父讓阿福成為他的海洋伙伴,也是捉魚前祭祀等達悟族傳統的重要老師。來自部落大家族的祖母,則是一部活的部落歷史,她了解家族歷史和每個祭典的意義,「祖父母是我接受達悟數千年文化的窗口,這些都是我生命血脈中的印記。」
 阿福說,「回來是單純的,我想家。我的夢想是在家中,陪陪祖母,」他也計劃進行寫作一本書,叫做《尋找祖父的釣魚線》修補對自己祖父的記憶。
 前年祖父因為腮腺炎去世前,他帶著七三歲年邁的祖父去台北就醫三個月。祖父終於見識到了台灣。「他無法理解為何站在路上就有黃色的車子來迎接,他也無法理解沒有人開的捷運,直叫我不要再坐這種沒有人開的車。去逛動物園,說海馬是迷你豬,說這樣村莊可以吃一個月。他發現台灣人沒有一塊田,沒有人耕田,是一個懶散的民族。」邊說邊向遠方大海看去的阿福,思念起和他一起拿著釣魚線釣魚的祖父。
 念高中,是阿福離家的開始。也是一個漫長的「自我定位」追尋的開始。

到了本島才發現 
原來自己是少數民族


 他第一次發覺「自己在這個社會裡是少數族群」,整個漢人社會加諸他身上的歧視,帶給他極大的矛盾和痛苦。
 考上了台北醫學院,他就開始投身部落重建
工作。他連絡在台灣求學和工作的同鄉組成同鄉會,也組成「人之島工作室」,認真地重新認識達悟族的文化傳統。
 反核廢料運動則是他生涯的重大事件。阿福回憶,那時是大三距離期終考還有三個月的時候,台電預定要在蘭嶼擴建核廢料儲存槽溝,可以再容納三萬多桶核廢料。
 他跳了出來,和五個年輕人到台電門口絕食抗議,並發起百餘達悟族人抗爭,「那時,我們休學的休學、辭職的辭職,放下工作,」阿福對自己說,如果我成為了一個收入很好的醫生,有飽足的生活,但是我沒有參與蘭嶼的戰鬥,或是無法醫治部落的病痛,即使是成為最好的醫師仍然是枉費的。所以他休了學,去推動和蘭嶼有關的各項事務。 後來阿福去了立法院,因為他想學習漢人政治和
遊戲規則,去了解所謂漢人「人吃人」的社會是怎麼運作。
 去了媒體TVBS,希望能透過媒體,來和社會溝通,改變台灣媒體普遍對原住民議題的「冷淡、誤解、歧視和主觀」。
 對阿福而言,從學運、原住民運動、蘭嶼反核廢料運動,所有在台灣學習的各種知識和行動,都是在為回家鄉做準備。
 現在阿福新的夢想愈來愈飽和,理路也愈來愈清晰,「達悟耆老逐漸凋零,我們這一代要為承接過去的傳統文化,活出更新的生命和活力,同時跳躍到另一個時代的使命,」阿福像是達悟族勇士般,然而,要圓這個夢,不能只靠阿福。
 阿福自己同年的玩伴們,也都回家了。這些年輕人不管在經營特色PUB、在公機關、在民間組織、在衛生單位,都成了活化達悟族傳統文化的重要因子。

蘭嶼的孩子 
一個一個回家了


 董恩慈,回家了,回到蘭恩
基金會擔任第一個達悟族執行長。
 頂著美國威斯康辛大學國貿系畢業和最年輕的原住民委員會專門委員身份,董恩慈在蘭恩
基金會有著忙不完的事:蘭恩幼稚園、蘭嶼電台、蘭恩通訊等等,還有去年颱風吹壞了就一直沒人維修的活動中心。回家也一直是他的夢,在美國念書時看著學校前的大湖,想念的就是這一個藍藍的海灣和海濤,他說。
 亞弗格澳(漢名施雄光),回家了。
 曾在巴里島帶深度
旅遊,回到蘭嶼,開了一家充滿達悟和南洋風情的「Jiu bar部落」,室內綠色屋頂、鮮黃牆面畫上傳統達悟圖案。他希望提升蘭嶼旅遊品質,要用雕刻、繪晝和傳統工藝,讓蘭嶼成為像巴里島一樣的觀光勝地。
 毛用(漢名謝秀雄),也回家了。他用雙手打造了一艘傳統的達悟拼板船,那是二十幾年來第一個達悟年輕人造的一艘拼板船。「達悟是海洋民族,沒有達悟拼板船就不能稱是海洋民族,」毛用希望更多年輕人也開始重造拼板船。
 蘭嶼的祖先和菲律賓的巴丹島都是來自同一祖先,到現在語言都還相通。阿福過去已經發動過三次蘭嶼和巴丹島的交流,希望能促成巴丹島和蘭嶼直航。在海邊小屋,這些年輕人興奮的談著新計劃,「打造一艘傳統的達悟拼板大船,幾個年輕人坐著船,到巴丹島去,去拜訪祖先的故鄉。」
 這一群三十初頭的年輕人,小時候一起玩耍、一起打架,現在他們要用行動,「恢復人之島」,讓蘭嶼成為他們永遠的家鄉。 (
http://www.cw.com.tw/article/relative/relative_article.jsp?AID=18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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